2009年2月9日 星期一

當年嘯傲任疏放,今夜臨風聽月眠



──給甘心流浪的書生梳一梳心肝──

牛年新正初三,應高中恩師藍老師力邀,我竟然真的來到紐西蘭。
師生對坐,加上與素昧平生的南陽街名師呂牧樵大兄相談甚歡。
這一趟,算是近代史上重要的里程碑。我聰明,帶著筆過去。

「好山好水好無聊」,那個曾經想打柴一生的牧樵兄說的。
「蒔花除草」,是奧克蘭的開始。藍老師腰彎得很低。
牧樵大兄,前前後後,蹲了三次,咬著牙也蹲了下來。
這不是面子之爭,是男人與老人之爭。
起初他不願意老。現在認命的認真老了。草長了,頭禿了。
在慢鷗斜飛的異國,他倆都經過嚴酷的檢驗,終於定居下來了。
戰勝寂寞,這是驕傲,給他倆拍拍手。

學校很多退休名師都到此移民,這是一窩蜂。
然後,三年五年不到,又悄悄飛回台北了。
偷偷丟一次自己的臉。沒關係。
忍不住寂寞,紐西蘭不是那麼容易親近的。
藍宏,是我崇拜的歷史名師,羅高的啟蒙恩師,他只多我五歲。
以四十五歲盛年,為兩個女兒的教育著想,收拾亮麗的舞臺,下臺一鞠躬。
步出南海路,頭回也不回,這一走就是十五年。
他脖子硬,是少數沒有移民障礙的人。看起來是這個子。
沒錯,這像他。錯到底就是對的。走起路來,總是不回頭的。
可是他是個多情的人。他只是不願輸給自己。
白色的寂寞,還是染了他一頭。他知道寂寞的滋味。
我沒有問他,他也沒有解釋。我懂得面對寂寞的勇敢。
上天沒有幫他,兩個女兒都成材。
一個商學碩士兼音樂藝術家;一個紐國身價不菲的藥劑師。
藍翊、藍翎,幫助了老爸。讓準備頂多滄桑一回的硬漢。脖子更硬了。
「偉大也要讓人知道」,一個藝名姓魯的說的,這話很豪傑。
「偉大不能全靠自己」,打死他也不會說。
我替藍師下註腳,女兒幫了很大的忙。
可是,他真正的偉大事業還在後頭。
草一絲一絲的拔,稿一字一字的爬,像老母親密密縫的偉大的手。
很多不朽的名山之作,他逐步在完成。他的骨氣長這樣。嗯,像他。
我把他偉大的雛形,先這樣點綴。上什麼色,等他決定,我不過問。
進了我的國,他不偉大也難。誰都不用承認。這一點,我不居功。
我是他偉大的另一窟。這個忙,我願意幫。
藍色的車,藍色的夾克,那是笨拙的障眼。
我是學生,學生的眼光是銳利的。這個部分,他外行。
寂寞,才是他偉大的顏色。

「當年嘯傲任疏放,今夜臨風聽月眠」。
我說的,對不對,不重要。
我有條件吹牛,流浪的人只管學著點頭就好。
是條漢子,就不准失眠。從從容容像個哲學家皇帝。
辛酸,擱在最深的地方。這樣子當男人,不丟臉。
誰看過哲學家哭的。
哭的是狗,那個「哭」字,是這麼寫的。我沒罵人。
「何須殷勤話舊國,一口閩音解鄉愁。」
老夫這樣說,是肯定自己的貢獻。
鄉愁只能緩解,休想根治。
我的閩音,並不吝嗇。
要我再過去,不難。
狠狠地崇拜我!
是一個法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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